從風砂吹拂的古代商貿路線遺跡到蓬勃發展的現代市集，西藏的商貿故事絕對精彩有趣。Joanna James 從中發現了深一層的故事…
即使在現代交通工具以及基礎設施已然發展的情況下，西藏之旅的冒險氛圍總不免很快顯現。試想一下過去 (例如 1860 或 1920 年代) 拉薩之行的挑戰和危險性，其中道理不言可喻。首先，行程需要走上好幾個星期，嚴峻的高度、土匪強盜、極端的溫度、變化無常的天氣，都是旅人必須努力克服的不利條件，再加上環境嚴酷又沒有水源供應的地帶似乎無窮無盡，怎麼也走不完。我們不禁會想，到底有什麼理由才能讓人邁向這樣的一趟旅程？
去年在為最長的接力商隊一文進行調查研究時，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竟然真的有人願意踏上這種偉大的遠征。然而，雖然在我們想像中西藏猶如藏身山中遺世獨立的堡壘，實際上西藏和鄰近地帶不時透過來往頻繁的商貿路線網互通有無。
鹽和羊毛會從西藏羌塘的荒野裡運送出來，用以換取來自加德滿都巴扎集市的穀物。產自雲南和四川的茶會運到拉薩，交換獸皮、麝香和砂金。從中國平原地帶輸入的布料和瓷器，則會用來交換異國的傳統藥物。
大部分這類商貿路線現在已漸漸為人淡忘，隨著最後一批跋涉其中的貿易商販慢慢凋零，人們對於這些路線的第一手瞭解也消失殆盡。但過往商賈希望能夠大發其財的市場，仍然發展興盛，大半產品甚至還和前幾代商販與趕騾人的商品莫名相似。
在青海格爾木市中心灰塵彌漫的停車場裡可以看見一個實例，這片三角形的場地裡停滿了卡車和三輪車。每部平台卡車都載著一大塊石頭，石頭上常常還帶著泥巴。商販們戴著一模一樣的草帽，用一套手勢動作溝通，不會透露出買賣的真正價錢，交易數字甚至可能高達數百萬圓之譜。這裡就是格爾木市風格簡單粗暴，交易卻甚有成效的玉石市場。
格爾木市位於青海的中央位置，也就是說，格爾木其實是在一片荒野的中央。不過，形成西藏高原北邊的崑崙山脈，以及遍布其中的豐厚軟玉礦層，倒是距離這個城鎮蠻近的。
遠在一千公里外的甘肅，合作市的街道兩旁，有另一個販賣古老產品的現代市場存在。西藏和回族的伊斯蘭商販群聚在臨時的攤位旁，矮凳上坐了一名婦女，正忙著把商品 (風乾的鱗翅類幼蟲寄生真菌) 上的沙土刷乾淨。這項商品的中文名稱是冬蟲夏草，藏文的名稱是 Yartsa Gunbu，偶爾也有人會用「喜馬拉雅威而鋼」稱呼它。
蟲草真菌可以說是半動物半植物 – Yartsa Gunbu (冬蟲夏草菌絲體) 這個名稱按字面翻譯的意思是「冬天是蟲，夏天是草」；它是一種長在蝙蝠蛾科幼蟲體內的寄生真菌。冬蟲夏草只在海拔 4000 公尺以上的地帶生長，且需要以人手採集，從 15 世紀起，西藏和中國的醫藥就已經開始使用它。
由於服用蟲草真菌在其他地方已經成了身分地位的象徵，因此它也是西藏高原人們重要的收入來源。每年夏初，可以見到山腰上有三三兩兩的人彎著腰細看草地，找尋蟲草真菌的蹤跡，高原地區的各個城鎮也會冒出許多臨時市場，就像我們在合作市見到的市集。
雖然城內大多數的商業活動其實是在其他地方無數狹窄的巷弄間進行，然而蟲草真菌的交易十分興盛，範圍甚至遠達拉薩舊城的穆斯林區。接近大昭寺附近的一條小街上，到處是賣杜松樹枝和犛牛油的攤商，這些樹枝會在寺內各個巨大香爐中燃為灰燼，牛脂則會用來做為酥油燈的燃料。人們不斷在附近的沖賽康市場 (Tromsikhang Market) 交易著，買賣蔬菜、酥油茶機，以及祈禱念珠等幾百種日常生活用品。
不論這些商貿路線和市場在外人看來多麼充滿神奇色彩，西藏現今的商販和生意人，和祖先最大的類似之處在於他們的務實態度。只要客人有購買的意願，不論取得商品的距離多麼遙遠，中間面臨多少難關，賣家也一定會想辦法找到客人要的東西。這裡的商業面貌乍看之下可能與和過往大不相同，但內在本質始終一如往昔。
